闹钟在凌晨五点响起时，老王正梦见自己二十岁骑着自行车追晚霞。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，差点把床头柜上的降压药碰翻——这场景比悬疑剧开场还刺激。镜子里那张浮肿的脸挂着两个黑眼圈，活像被生活揍了两拳的熊猫。

菜市场大妈们总爱打趣："王师傅，您这头发比我家葱白得还快。"老王边挑芹菜边乐："可不是嘛，压力这玩意儿比漂白粉还灵。"他兜里手机突然震动，班主任发来消息说儿子又没交作业，屏幕亮起的瞬间，照见芹菜叶上未干的晨露，像极了三十岁那年他在产房外憋回去的眼泪。

写字楼电梯里飘着咖啡和香水的混合气味。新来的实习生小张正眉飞色舞讲周末蹦极经历，老王盯着电梯按键发呆——那排数字像极了他的人生曲线图。二十五层按钮磨损得最厉害，就像他每天要修补的漏洞：上午要哄回闹脾气的客户，中午得去医院拿老父亲的体检报告，下午三点前必须把儿子落在家里的作业本送到学校。

茶水间传来同事的嬉笑："李总监又换保时捷了！"老王端着枸杞菊花茶经过，保温杯里浮沉的菊花瓣让他想起上个月同学会。当年睡他下铺的兄弟现在张口闭口都是纳斯达克，酒过三巡却拉着他说："兄弟啊，我闺女三年没叫过爸爸了。"那天晚上两个中年男人蹲在酒店后门抽烟，烟头明灭的光点像极了大学时他们偷摸在宿舍楼顶看的星星。

暴雨突至的傍晚，老王在地铁口看见卖红薯的大爷正手忙脚乱收摊。他冲过去帮忙撑塑料布，冰凉的雨水顺着脖子灌进衬衫领口。大爷塞给他个烤红薯："大兄弟，趁热乎。"那甜香让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领工资，给母亲买了件羊毛衫，老人笑得脸上的皱纹像朵绽放的菊花。此刻雨幕中的城市霓虹模糊成一片，像被水洗褪色的旧照片。

深夜的书房里，台灯把老王的影子投在墙上，放大成奇怪的形状。微信群里老同学们正在讨论海南买房攻略，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房贷计算器，数字跳动的样子很像年轻时玩过的老虎机。妻子轻轻放下热牛奶，玻璃杯底碰触桌面的声响，让他想起结婚那日交杯酒碰杯的清脆。

周末陪儿子拼乐高时，小孩突然问："爸爸，你为什么不像小明爸爸那样总出差？"老王正把最后一块积木按上城堡尖顶："因为爸爸想当你的专属超人呀。"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线，把塑料城堡照得像童话里的黄金城。此刻他忽然懂了，所谓的中年危机，不过是发现最珍贵的宝藏早就藏在自家客厅里。

菜场拐角修鞋匠老周总爱哼小曲儿，有回老王问他乐呵啥，老头敲着鞋跟说："昨儿孙子会喊爷爷了。"那神情比中了彩票还得意。老王现在路过修鞋摊总要慢下脚步，老周钉鞋掌的叮当声，比写字楼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动听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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